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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文完结京师诡案录

钱大掌柜 著

现代都市连载

悬疑惊悚《京师诡案录》,男女主角分别是姜辛夷李非白,作者“钱大掌柜”创作的一部优秀男频作品,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,剧情简介:浴,不可迎风,不可过劳,不可大声说话,方能护住正气,尽早恢复。”“听姜姑娘的。”“听大夫的!”姜辛夷回到衙门内,李非白也跟了过来,说道:“这瘟疫可是得到控制了?”“还没有。”她说道,“瘟疫扩散速度极快,也亏得这狗县令不许人往外逃,才歪打正着阻止了病人把瘟疫带到别的地方去,不至于殃及池鱼。只是若不及早扑灭病原,恐怕池鱼也要遭殃。”......

主角:姜辛夷李非白   更新:2024-01-26 08:06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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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姜辛夷李非白的现代都市小说《全文完结京师诡案录》,由网络作家“钱大掌柜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悬疑惊悚《京师诡案录》,男女主角分别是姜辛夷李非白,作者“钱大掌柜”创作的一部优秀男频作品,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,剧情简介:浴,不可迎风,不可过劳,不可大声说话,方能护住正气,尽早恢复。”“听姜姑娘的。”“听大夫的!”姜辛夷回到衙门内,李非白也跟了过来,说道:“这瘟疫可是得到控制了?”“还没有。”她说道,“瘟疫扩散速度极快,也亏得这狗县令不许人往外逃,才歪打正着阻止了病人把瘟疫带到别的地方去,不至于殃及池鱼。只是若不及早扑灭病原,恐怕池鱼也要遭殃。”......

《全文完结京师诡案录》精彩片段


第七章 国难财

这病发病极快,姜辛夷很快就感到自己呼吸沉重粗短,连开口的声音都显浑浊。如今病入中焦,若再不服药,病至下焦,那便是重可危及性命了。

她的身体远不及一般人那样壮实,素日里太过忧虑,心事太多,肝气郁结。她知原因,也知如何下药,但心结不解,喝再多的药都没有用。

不到一个时辰,她就烧得寒战起来,浑身都在发抖。

高热令她的意识渐渐陷入模糊,仿佛看见了师父,又仿佛看见了已过世多年几乎被她遗忘在记忆中的双亲。

“师父……”

他永远是她最敬爱最牵挂的人,可他却永远消失了。

李非白从梦中惊醒时,只觉身边有一条忽冷忽热的蛇在缠着自己,他睁眼看去,哪里有蛇,分明是姜辛夷。

她躲在他的被窝中,脸色惨白,额上却见细汗,她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,像是在汲取温暖。

“姜姑娘。”李非白转身给她盖被子,也不知是不是这风趁机灌入了被窝里,冷得她一阵哆嗦,又将他抱住。

怀中人的身体和手脚都已经冷得像冰棍了。

他出不来也没法去给她找炉子,只能由着她抱着。

衙门院子静悄悄,他好似闻到了一股烧柴火的味道,但他记得厨房在后院,难道是他睡着的时候哪里着火了么。

姑娘的呼吸有些沉厚短促,起伏的胸口就这么贴在他的胳膊上,隔着衣物都能感应得十分清楚。

他一动不动地躺着,比那床板还要笔直,连呼吸都轻了,生怕在他大口喘气的时候惊醒了她。

时辰过得有些慢。

枕边人的情况并没有好转,反倒是烧得高热起来。

李非白突然意识到她或许没有服药,桌上并没有空碗之类的。他用力松开她的手,迅速起身给她压紧被子便去开门。

可谁想门竟是被锁着的。

他立刻去寻剑,可剑也不见了。

在他昏睡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??

“咳咳,咳。”

口水呛喉,肺又刺痛,姜辛夷终于被迫从梦魇中苏醒。

李非白忙到她床边问道:“姜姑娘你怎么样了?”

“我很好。”姜辛夷咳嗽着勉强坐起来,颤巍巍地下地往门外走,“黄天师要放火烧死我们,那狗官怕担责,让人灭了火,留我们在屋里自生自灭。如今要赶快走,否则黄天师绝对还会再找机会要我们的命。”

“刺杀朝廷命官,他的胆子未免太大。”

姜辛夷冷笑道:“他可以杀死几千个百姓,还怕多你一条么?”

李非白默了默,有些人已称不上是人了。他扶住她说道:“门已经被锁上了。”

“嗯。”姜辛夷取下头上仅剩的一根银簪,似乎想去拨弄门上的锁。

“你会……”李非白还没问完,门突然就被人从外面劈开,可似乎对方的刀并不太好,他没听见锁断声,倒是听见刀断掉的声音了。

这刀的材质未免太差了……

门外人似乎也愣了一下,随后跑开了,再回来时,两人只见门外人影高举一块石头模样的东西,“砰”地砸在锁上。铜锁砰然断裂,门便被人踹开。

三人一见,皆是一惊一喜又意外。

“宋捕头。”

“李大人,姑娘。”宋安德腰间还塞了一把断刀,见两人脸色颇差便问道,“你们难道也染上瘟疫了?”

“是。”李非白问道,“你怎么来了?”

宋安德指了指姜辛夷说道:“我的犯人在这。”

多简单的一句话,可却让李非白和姜辛夷都意外了。

这里与地狱无异,他却为了他的犯人冒险过来了。

这时几个衙役跑了过来,宋安德拦在两人面前对其喝声:“我乃临县捕快宋安德,绝不许你伤他们分毫!”

他的身板瘦弱,所着官服也已是皱皱巴巴的了,可此时在灯火的映照下,他的身影却被放得无限大,无限长。

“怎么又来了个人啊!”县令以为能将他们饿死困死,谁想又来了个多管闲事的,“快抓人啊。”

他是不是得提前跑了,如今这架势好像困不住了呀。

姜辛夷冷声:“狗县令伙同黄天师要取大理寺命官的命,你们是要看他伏法还是要助纣为虐?”

县令大骂道:“休要听她满口胡言!”

“这哪是胡言!”一个老衙役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,气得弃了的刀,“狗官,我再不会助纣为虐,这镇上的人都是同一个祖宗的人,我若百年下了黄泉都无言面对列祖列宗!”

县令说道:“行啊,那你别拿钱!”

“不拿,老朽不拿这黑心钱。”

“我也不拿。”

“我也不拿。”

衙役们气急了,骂道:“我们敬你是县太爷,可你却弃百姓不顾,如今还要取朝廷命官的性命,你枉为父母官!”

说着就有人上前对他痛打,一人出头,旁人也气恼不已,只殴得县令痛叫。

他想逃走已经来不及,众人竟将他捆了起来。

“李大人,这狗官交给你发落!你要如何处置我们,也请动手吧!”

李非白抱拳说道:“各位回头是岸,此事我会向朝廷禀报。当务之急是救人,还请诸位听姜姑娘的安排。”

姜辛夷早就耗尽了气力,她坐在栏杆前说道:“我也身染瘟疫,快去厨房把那药熬了给我喝。”

立刻有衙役去办,不等他拿了药回来,她已快累得睡着。

服了药后她才清醒些,强打精神说道:“等等吧。”

满心等着她指挥的衙役们愣了神,问道:“等什么?”

姜辛夷说道:“等先前派的药起效,如今就算说一百句劝人喝药的话也没有用,只能等,药好,他们自然会过来。一传十,十传百,才能有最好的解决办法。”

无疑这个办法是最被动却也是最有效的,衙役们只能耐心等待。

姜辛夷坐了会,实在困得不行,便睡了过去。

直到有人将她晃醒,她才困顿地睁开双眼。

映入眼帘的是李非白的脸,他似乎已经恢复如初,只是面色稍稍苍白。他说道:“你可有力气去外头看看?”

姜辛夷强打精神说道:“什么事?”

“是百姓要见你。”

李非白见她要起来,伸手扶住她,借力给她将她带了出去。

外面已见天白,青山远黛,朝阳初升。衙门大门敞开,姜辛夷走上台阶,还未出门,就见门口街道站了密密麻麻的百姓,他们没有喧闹,也没有拥挤,依次排队在衙门口领药。

直到看见她出来,安静的众人高呼起来:“姜姑娘出来了。”

“我们昨夜喝了药就退烧了,这是神药啊。”

“我以为自己要死了,喝了药就活过来了。”

“我父亲有救了。”

“我的孩子也有救了。”

他们欢声说着,热闹欢喜得像是在过年。姜辛夷说道:“这药多喝几贴,直到痊愈。切记初愈后不可沐浴,不可迎风,不可过劳,不可大声说话,方能护住正气,尽早恢复。”

“听姜姑娘的。”

“听大夫的!”

姜辛夷回到衙门内,李非白也跟了过来,说道:“这瘟疫可是得到控制了?”

“还没有。”她说道,“瘟疫扩散速度极快,也亏得这狗县令不许人往外逃,才歪打正着阻止了病人把瘟疫带到别的地方去,不至于殃及池鱼。只是若不及早扑灭病原,恐怕池鱼也要遭殃。”

“我们要怎么做?”

“召集所有衙役乡兵,让他们将全部尸体聚集在郊外撒上石灰粉焚烧,以及所能看见的死去的禽类,一并烧毁。无论家里是否有病人的,都要开窗开门通风,多晒日光,多用清水擦拭所用之物,切忌冷,多穿衣物御寒。对,每日在家中熏半个时辰艾草。”

老衙役感叹说道:“这瘟疫我数十年前经历过一回,那时几乎所有人都手忙脚乱。可姑娘年纪轻轻,怎会安排得这样妥当,又通晓对症的药方。姑娘定是有个很厉害的师父,跟着他耳濡目染,才如此镇定吧?”

姜辛夷默了默,点头:“嗯。”

她的师父很好,如父亲一般,可惜,他被人杀死了。

凶手是谁,她却不知。

宋安德问道: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?”

老衙役说道:“我看你是别的县衙衙役,怎么跑我们这来了?”

宋安德挠挠头说道:“路过。”

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来追捕他们救命恩人的吧,他还想活着离开聚宝镇呢。

“行嘞,那一会我们集合好了人马,小兄弟就过来跟我们一块走吧。”

“好啊。”

衙门里的人都走了,李非白对宋安德说道:“那日情急就将人带走了,抱歉。”

宋安德笑道:“没事,见你们救了聚宝镇的人我开心还来不及。就是跟我一块来的捕头,人犯跑了他怕掉脑袋,就溜走了。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,不过李大人,你能不能给我们县令写封信,若是看他回去了,也别为难他。他家还有个老母亲和年纪很小的姑娘呢……”

姜辛夷冷不丁说道:“一个贪生怕死之人,不值得你求情。”

宋安德说道:“我想很多人都会这么做的……”

“你没有。”

“嗯呢。”

姜辛夷见他一句也不夸自己,就一句“嗯呢”,怎么看怎么像个铁憨憨,日后在衙门里也是一辈子出不了头的那种,至少比不过那油嘴滑舌抢功劳的孙大齐。

这世道,多少有些欺负老实人。

“姜姑娘,李大人,又出事了。”衙役着急地跑了过来,气都没喘顺就说道,“那药商扣着药不愿给,非要用黄金来换!”

姜辛夷只觉这里的商人和官员都烂透了!

宋安德也诧异道:“这可是救人的事啊,他们就不怕良心不安么?”

姜辛夷冷笑道:“他们哪里有心。”

李非白说道:“那药商在哪里?”

“小的带您去。”


孙大齐睡到半夜起来如厕,却见厅堂灯火通明,他边系裤腰带边往那走,喊道:“宋老弟你省着点蜡烛,小心回头驿丞那帮孙子找我们麻烦。我们官小,比不得那些官老爷们可以随意挥霍……”

话未说完已停滞嘴边,厅堂里宋安德动作无比奇怪地僵在原地,但那柱子前却已不见女犯身影。

他心下惊惧骇然,飞奔上前捉住宋安德的肩头,嘶声:“那个毒妇呢!”

宋安德被李非白封了穴道,根本张不了口。

也不知是封穴的时辰到了还是被孙大齐这一晃,宋安德竟慢慢缓了过来,四肢刚能动,他就艰难缓慢地提刀往外走,喉咙仍像被锁住了那般松弛不了,低哑着声音说道:“走……那个李大人把她带走了……说要去那瘟疫小镇看看……”

“狗娘养的啊!”孙大齐瘫坐在凳子上,脸色煞白,“惨了,死囚跑了,我们也没命了。”

“李大人再三保证……会看好她,不会丢的,我们也快去……小镇吧。”

孙大齐骂道:“就你信他这鬼话!他到底是不是大理寺的人还不知道呢,弄不好就是跟这毒妇里应外合的孙子!宋安德啊宋安德,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人了,连个人都看不住,你害惨我了啊!”

想到自己已是死路一条,孙大齐痛哭起来。

宋安德已恢复得差不多了,他相信李非白的话,心里并不绝望。他说道:“我们还是快去小镇找人吧。”

“要去你去,我不去!那里有瘟疫,会死人的。”孙大齐脑子里全是乱麻,他起身说道,“对对,赶紧跑,老子才不去送死。”

“你能跑到哪里去?”

“要你管!”孙大齐回房收拾包袱去了,宋安德跟在后面苦口婆心劝着。可他根本不听,待收拾好包袱,便将还在劝叨的宋安德一把推开,怒斥道,“老子才不会跟你去送死!”

宋安德绝望地看着同僚上马跑了,他想了想,又看看马,还是决然骑上马,也往聚宝镇去了。

即便那是刀山火海,他也要把犯人找回来,带去京师审问!

在房里酣睡的宝渡只听见马厩那陆续有马蹄声响,本想起身看个究竟,可是这被窝实在是太舒服了。他翻了个身,继续呼呼大睡。

夜色沉厚,不见明月的乡间泥路上满耳都是马蹄卷着湿润泥土飞起的烂泥声。

哒哒、哒哒、哒……

夜里风大,凉得入骨,姜辛夷抱着李非白埋首在他后背,借着他宽实的后背抵御寒风——比起感染风邪来,又比起老年风寒透骨的后患来,她此刻毫不在乎那什么男女有别。

而且对医者而言,男女无界限。

有界限的不过是世俗眼光罢了。

偏偏她早就不在乎旁人对她的看法了。

那都是狗屁,谁愿在乎狗屁。

天色渐渐明朗,两人赶到聚宝镇时,雾气萦绕,清冷异常,没有行人走动,也无早起的小贩叫卖,不闻一丝烟火气,唯有满地黄符香火,像百姓把整座镇子都祭了天神。

李非白下了马要将她接下来,谁想她自己下来了,动作灵敏轻巧,看样子也是会骑马的。

他就要进去,姜辛夷唤住他,随后俯身将自己的裙摆扯烂,撕下一块布条交给他,自己又撕了一条系住口鼻,说道:“瘟疫之流,最忌讳气不通行,蚊虫走禽喜食腐肉,恐毒气早就横行小镇,做好简单防护,以免过快中招。”

李非白问道:“如今我们先去哪里?”

“先进小镇看个究竟。”姜辛夷又叮嘱道,“不到饿死渴死的程度绝不吃里面的食物。”

里面已是地狱之境,仿佛连空气都充满了毒素。

“好。”

两人看向镇子深处,幽深不见活人。

姜辛夷又道:“你肋间有陈年旧伤,年轻时身体壮实感觉不到异常,但年老时骨头津液渐消,这隐疾便会复发,像一根刺日日刺你骨肉,所以最好寻家医馆,开些药喝喝,去了旧疾。”

李非白不由摸向左肋,那里确实在前两年受过伤,每逢雨天会隐隐作痛,但无大碍他也一直没有去看过大夫。如今她环抱自己的腰间就探出来了,又联想到她对小镇瘟疫一事的看法,便问道:“敢问姑娘的医术是师承何家?”

姜辛夷淡漠地往镇子大门走去:“我不答。”

连个敷衍的借口她都懒得想了。

李非白顿了顿,一般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天真无邪,烂漫可爱,但她却如远世冰雕,疏离人于千里之外。

也不知到底经历过什么。

今日无风,气流不通,只是步入小镇两三丈,两人隔着鼻前长布就已闻到阵阵腐臭尸味。臭气之浓郁远非一块布可以挡住,就连李非白都蹙紧眉头,极力忍耐。

可他看向旁边姑娘,却见她面色平淡,仿佛是鼻子失灵了闻不见臭气。

远处忽然传来靡靡之声,似有数十人在轻声吟唱,用奇怪的腔调哼着听不清的话,由远及近,从雾中走来。

本来安静的镇子顷刻间多了许多人,百姓陆续从家中走了出来,虔诚地跪在地上朝远处跪拜。

李非白拉着姜辛夷退到一旁,只见十余行人走在路上,动作极其缓慢,每个人都在哼着咒语般的话,一步一步穿过街道。望至中间,就见有轿子高抬,四面黄布垂落,隐约能看见上面坐了个男人。

“天师赐福,驱逐邪祟吧……”

“求天师驱邪,救救我的孩子……”

队伍越走越远,渐渐消失在雾色中。

待姜辛夷收回目光,回头看去,本来满跪地上的人,此刻竟悄无声息不见了踪影。

“那应当就是黄天师。”李非白说道。

“不寻药物救人,却信什么天师,可悲。”姜辛夷说道,“先去找人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很快两人就在迷雾中看见了第一具尸体。

尸体倒在店铺屋檐下,面朝下,地上的血已凝固,仿若滩涂烂在了地上。

姜辛夷走了过去,想将他翻过来,奈何她力气小,这几日又太过奔波少食,一时没翻过来。

李非白俯身帮了一把,轻易将尸体翻了过去。

只见这人一样是双目赤红,满嘴是血。她寻了木棍撩拨开他的嘴,舌头裹满黑刺。

李非白说道:“跟在草丛中发现的尸体一样症状。”

“嗯。”姜辛夷说道,“我还要去看看染病未亡的人,问问他们一些事,才能断证开药试试。”

“我去找。”

要找到活的病患也非难事,李非白直接去寻药铺,那儿大门已开,门外不见人,进去里面,小小厅堂满是面色困窘的百姓。

他们挤在一处,闻声抬头,深陷的眼窝似乎已被夺去光芒。

一人说道:“别来了,大夫刚断了气,还是去找黄天师吧。”

李非白顿了顿,大步跨进里面,那案几前一老者弯腰垂首,已无生气,可手中仍执笔墨,笔端的墨汁早就渗透纸张,晕开了一片黑池。

未开完的药方,永远也写不完了。

他的姿势是悲壮的、永恒的。

李非白微微愣神,朝他郑重行礼,送别这位至死仍心系病者的杏林前辈。

他回头看着似乎已放弃挣扎的百姓们,他问道:“你们中间可有病患?有位姑娘懂医术,她就在外面,你们若信她,可否让她看看?”

这屋里十余人面面相觑,却没有人动。

他抱拳说道:“我知诸位心中凄苦惊惧,只是若有一丝活命的机会,还请继续活下去。”

一人凄凉笑道:“还活着做什么,不如拿一根绳子直接上吊还更轻松些,免得再受这邪病折磨。”

“你若还有家人,就把这句话收起来,好死不如赖活。”姜辛夷步入里面,一眼就看见了其中的病人。

她走到瘫在椅子上地上的几人,细细查看他们的面色。

没有人阻拦,但也无人露出欣喜,他们苟延残喘着,知道会死,却无力提前结束性命而已。

“能往外逃的都已经逃走了,留下的都是没法子逃的。”一个老者只说两句就已是老泪纵横,“老朽活了八十年,就算是战乱也不曾见过这么多死人。唉,我宁可战死沙场,也不要看这人间惨象。真的死了太多人了,家门绝户的,只活了个黄口小儿的,只留个白发老人的,太惨了……”

“一场怪病让人看透了多少人心啊,平日的孝子丢下了腿脚不好的老母亲,带着妻儿连夜逃了,走的时候连一粒米都没给老人家留下。”

旁人附声说道:“都到这种时候了,还有人趁机打砸抢东西,这帮天杀的人!”

“县官怕担责,将镇子锁死,他自己却在山谷里避难,不管我们的死活。”

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际,姜辛夷已看完病患。目见眼赤、苔黄舌红,也见血痰,手探高热,耳闻咳嗽急喘,脉象极快不稳。

李非白强压心头怒火,问道:“县官在哪座山谷?”

立刻有人指了方向给他看,说道:“往这西行三里地就到了。”

“我可以开药。”姜辛夷寻了水洗净手,看向众人说道,“这是鼠疫,除了喝药除疾,最重要的是要保证气流无阻,房屋整洁明朗,就连沟渠都要打扫干净,让流水通行。若是附近有尸首,无论是人或禽兽的,都要立刻离开,再让人掩住口鼻撒以石灰粉,将其焚烧。”

众人本来在细听,可听见最后一句话,他们先是一愣,随后便是愤怒。

“那岂不是尸骨无存!”

“至亲过世已是痛苦无比,你却要撒石灰粉还要烧了他们,妖女!”

“你是哪来的庸医!”

“我看你面生,根本不是镇子上的人,定是那狗官派来诛我们心的!”

“让黄天师来看看你是哪来的妖孽!”

众人群起激愤,推攘着要将她踩死般,他们的愤怒已积压太久,无处宣泄。

姜辛夷并不与他们争辩,这个结果她能料到,世人心底的阴狠她早就领教过了。

她任由他们推攘,李非白上前拦住他们,他可以以一敌百,但他不能对已受尽苦难的百姓动手,最后他拉着她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。

“我们去找官府的人,即便县官撒手不管,但衙门上下总有人在主持大局。”李非白边拉着她走边说着,一会才反应过来他逾越了,忙放开她的手,“抱歉,姜姑娘,我……”

“就用这个药方吧。”姜辛夷看着他说道,“以解毒活血汤为主。桃仁八钱,红花五钱,柴胡二钱,葛根二钱,厚朴一钱,甘草二钱,当归一钱半,赤芍三钱,连翘三钱,生地五钱。”

她想了片刻又说道:“不,红花物稀价昂,普通百姓吃不起……得用廉价的药材替代,让百姓都用得起也容易找到……对,换成苏木吧,它们功能相近,都有活血祛瘀之效。”

李非白愣了神,从刚才她被推出药铺就一直发怔,原来不是被吓到了,而是在想药方。

哪怕是被这里的百姓唾弃打骂,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,甚至连哪种药材更廉价普及都为他们想到了。

她到底是犯了什么罪,被定义为死囚,要官兵押送到大理寺审问?

李非白问道:“方才我说什么你可听见了?”

“什么?”

“这里的百姓已经被瘟疫折磨得魔障,恐怕不会接受我们的施药,唯有去找衙门出面了。”

姜辛夷审视着他,并不急于回答,而是问道:“你信我?”

“信。”

“为何信?”

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,而且她还是个身负命案的囚犯。

他一个官员如此信她,还私自带她逃离,不怕被问责毁了前程么?

李非白默了默说道:“直觉,去大理寺你或许可以翻案无罪,但你却愿意来此冒险。若非胸有成竹的把握治病,又怎会来。不过亦或是……我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可选。”

姜辛夷笑笑,她喜欢这般直爽的男子。她说道:“去衙门吧,让他们熬药发放。”


第九章 大理寺

快至中秋,往来京师的人每日都多达万人。

或往南走,或往北去,除去脚步匆匆为利而往的客商,几乎都会在京师停留几日。

沿途可见卖弓箭时果的,也可见卖帽子冠子的,占卜算卦者、杂耍舞剑者、沿街卖唱的,药铺走禽、衣裳靴店,首饰店也是挂着琳琅满目的商品。

李非白幼时来过京师,已无孩童时沉迷于这里的繁盛和丰富的物品,儿时喜欢的泥塑和皮影,此时掠过他的身边,他都没有再看一眼。

一路抵达大理寺门口,他刚下马门口就有人来牵马,问道:“敢问是哪位官人?”

李非白说道:“在下李非白,前来大理寺赴任。”

衙役恍然,抱拳说道:“原来是少卿大人,有失远迎。请问这位是……”

李非白说道:“是我路上捉的贪官,此人就交给你们审问了。”

“好、好,大人一路风尘仆仆着实辛苦了,这人就交给属下吧,请大人入里面休息。”

“寺卿大人可在?”

“在的。”衙役笑道,“我们大人都十来年没离开过大理寺了,李大人应当有耳闻。”

李非白点点头,听闻那成守义大人性情古怪至极,不知何故十余年不曾离开过大理寺的大门,即便是遇见大事要三司会审,他也不走,非逼得都察院和刑部的人将就他,来大理寺审人。

但成大人断案如神,单靠一份详细卷宗便可看出案主是真冤假冤,纠正了不少冤假错案,也定了不少凶手死刑。

李非白等了片刻,门外就有衙役来报说成大人来了。

他站起身来迎,门外进来个身形精瘦的男子,他的面颊微陷,显得颧骨略高,双目明亮犀利,进门便扫了李非白一眼。

“见过成大人。”

“李少卿晚了三日进京,你知道这三日在大理寺能审多少案子么?”成守义翻阅着手上卷宗,也不听他解释,说道,“在你晚到的第一日我就该跟吏部说退了你。”

“是,抱歉成大人,是下官耽误了就任的时日。”

“你连借口都懒得想了。”

李非白没有再辩解,他看得出来成守义十分厌恶玩忽职守的人,再多说只会挨更多的训斥。

不过不听对方辩解的脾气多少显得他有些武断。

成守义说道:“一会我让人把卷宗送你房里去。”

“是。”

成守义走后,来领路的衙役说道:“少卿大人刚到这儿就挨了寺卿大人的一顿训,一定觉得他特别刁钻刻薄吧?”

李非白说道:“不会,晚到确实是我的不对。”

“哈,那是成大人还不知少卿大人捉了个贪官过来。”衙役说道,“成大人面冷心善,待我等下属都很好,大人待久了便知道了。要成大人宽厚待人,无非就一件事——所经卷宗,无一冤魂。”

李非白客气道:“多谢小哥提醒。”

“大人折煞我了,这是我分内事。”衙役将他领到他的住所,片刻就有人抱了一垒的卷宗过来,那半人高的卷宗看得他咋舌,“这得看上三天啊。”

那人苦笑道:“可不就是少卿大人耽误的那三天要干的活么?”他对李非白说道,“着实抱歉了大人,这是成大人吩咐的。”

李非白不急不恼,说道:“多谢。”

两人关了门出去便低声说道:“这李大人真是好脾气,竟一句骂人的话也不说。”

“弄不好是城府极深,喜怒不言于表呢。”

“嘘,且看吧,先去瞧瞧寺丞大人问的那贪官如何了。”

那县官渴了饿了一路,到了大理寺就被吓个半死了,又碰见杨厚忠审问,早闻他心狠手辣审讯手法的县令吓破了胆,一张嘴就全招了。

杨厚忠带着供词去见成守义,进门就乐呵呵说道:“新来的那年轻人不错。”

伏案的成守义连头也没抬,哼笑道:“足足迟了三日的不错?”

“你这人就是武断。”杨厚忠与他相识已久,说他们二十年都腻在一起也不为过,“你知道李非白为何晚到京师么?”

“为何?”

“他捉贪官灭瘟疫去了。”

成守义说道:“捉贪官我信,灭瘟疫未免太扯。”他又道,“他竟给你编了这么个谎话?我给他的卷宗看完了吗!”

杨厚忠朗声笑道:“说了你这人别如此武断。”他坐在案前给他递了供词,“看看这个。此人是安县县令,安县有个聚宝镇,那里有金矿银矿,虽然规模不大,但足以吸引许多客商来做买卖,镇上的百姓也比一般人要富裕。可半个月前小镇突发怪病,单凭一座七千余人的小镇已无法控制,但那县令既怕上报朝廷丢了乌纱帽,又想借机勾结药贩道士大发横财,于是下令将去路给封了,让外头的人只进不出,关起门来赚黑心钱。”

话说到此,成守义大为震惊,他说道:“这狗官吃了熊心豹子胆了。”

“对啊,这事直到李非白路过,便捉了县令,还砍了一个带头高价卖药的药贩,平息了民怨,救了火海中的百姓。”杨厚忠说道,“我想此事很快就会上报到朝廷,还有刑部也会来问话。”

成守义说道:“若事情属实,即便不能论他功劳,也不会让他受到责罚。”他微垂眉眼,抬头说道,“我错怪他了。”

杨厚忠笑道:“速速去与他道歉吧,这孩子不错,根儿正。我早听闻他的家事显赫,所以对他年纪轻轻便空降至大理寺做少卿一事颇有心结,但如今看来,他敢单枪匹马闯入县衙,捉县令,砍奸商,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,属实有勇有谋。”

成守义说道:“你这就心服口服了?在大理寺不需要能打能杀,破不了案,脑子不好用依旧是徒然的。”

“犟,你就继续犟吧。”杨厚忠又说道,“那县令还交代了一件事,他说李非白身边还有一个姑娘同行,那姑娘精通医术,此次抚平小镇怪病的,就是用她开的药方。但李非白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吧?”

“嗯,是。”

“那姑娘凭空消失了?”杨厚忠说道,“你一会去寻他就顺口问问,那姑娘去了哪里,看看她能不能治治我这不寐之症。”

“好。”成守义答完话蓦地说道,“谁与你说我要去见他!”

杨厚忠笑笑,放下供词就走了。

成守义拿了供词细看,这县令招供得十分详细,但有几处略显模糊。

比如那黄天师。

他来自何处?又去了哪里?

又比如这姜姓姑娘。

来自何处?又去了哪里?

他细细看完,决定再去审问县官,若李非白真的是为民杀了奸商,他还得让人去刑部说说此事。

最后,他还要去见见李非白,那个根儿贼正的年轻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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